关注乡村公共服务:走出乡村教育的“溪下困局”

2018-05-27 09:13

  编者按>>>

  在偏远地区,学校、卫生院和文化场所,是百姓最关注的地方,亮在这里的每一盏灯,都让人充满着向往和期待。

  的确,学校托付着未来,卫生院关系每一个人的医疗保障,而文化场所,则是乡村生活最精彩的点缀。家园的守望者,都希望这些被点亮的灯,永远都不会熄灭。

  只是意愿与现实之间,总有距离。由于历史欠债过多,基础太过薄弱,很多山区的这几盏灯,只是荧荧之火,有些甚至长期“断电”。这些年,各地加大投入,在不断完善交通、通信、水电等硬件设施的同时,公共服务的“三盏灯”,也慢慢变得亮堂,有些换了“灯泡”,有些换了“电线”,但总体而言,偏远山区的“灯火通明”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  乡村振兴涵盖了产业兴旺、生态宜居、乡风文明、治理有效、生活富裕的总要求,而公共服务的“三盏灯”,显然是乡村振兴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。

  从今天开始,我们将关注乡村公共服务,并希望通过我们的报道,让读者看到山乡的“点灯人”,看到各级政府努力换取的成效,同时也看到发展中的不足,由此引发各界关注,以全社会的力量,共同点亮乡村“三盏灯”。

  乡村教育中师资力量的不足,已经成为公平教育的最大制约,如何破解这个难题,各级政府以及社会各界将共同关注——

夜色中的校园。汪学斌 摄

  温州网讯 尤颖异离开溪下学校,出于一种无奈,也可以说是基于理性的选择。

  结婚之后,他不希望和妻子分居,加上父母身体不好需要照顾。虽然从溪下乡到枫林镇,只是走了一小步,但毕竟已经摆脱了在山区的困守,出山的路,因此变得更加宽敞。

  溪下在永嘉有“西藏”之喻,一个县域内,它离县城有110公里的里程。因此,在很多人眼里,到溪下工作,是迫不得已的选择。

  “如果有机会,我们也会出去。”很多老师,当然也包括乡干部、医生等工薪阶层,都表达了这样一种意愿。

  地域劣势,让溪下的公共服务和我市许多山乡一样,面临改变的急切,却又遭遇改变的艰难!

  由“抓阄”确定的命运

  尤颖异2011年大学毕业后,先是代课,2014年参加教师招考被录取。当时,永嘉流行一种相对公平的安置法:在若干所学校中,让老师以电脑摇号、相当于“抓阄”的形式来决定去向。

  尤颖异“运气”不好,本来依考试成绩的顺序排列,可以到更好的学校去,偏偏摇号落了下风,最后只能选择溪下。

  到溪下学校后,他向校长金中顶提出要求,自己负责一个班级,从初一跟到初三,看最终成绩,再由学校决定自己的去留。

  对这个约定,金中顶没有异议。他告诉记者,要想从溪下调出去,通常需要3年教龄,这是基础,而工作表现,则是基本条件,具备这几点后,还得看机缘巧合。

  “走出去”的强烈意愿和对自身工作的自信,让尤颖异全身心投入到执教的这个班级。几年里的正常上课时间,每天早上6点到晚上10点,他都雷打不动陪伴着这些孩子,即便周末,也有一半时间留在学校。正是这份默默的坚守,他执教的班最终有了骄人的成绩:全班33人,有4人考入县重点班,这个数字在岩头学区的11所学校、4所镇中名列第二,也为溪下创造了一个“前无古人”的纪录。

  一份殊荣成就了一个教师的价值,可对于尤颖异而言,这个成绩更像是筹码,让他有资格和领导交涉继而有机会离开溪下。

  对尤颖异一贯的表现,以及摆在桌面的中考成绩,让金中顶显得不知所措。抬手放人,就是优质师资的流失。强行挽留,则言而无信,难以激发其他教师的积极性。

  最终,尤颖异还是离开溪下来到枫林中学。他说,在溪下努力后取得的成绩可以证明一点,山区孩子不存在智力上的“先天不足”,而是其他条件造成的城乡差异,导致了他们慢人一步。这其中,师资尤为关键。

  如今,尤颖异在枫林继续他的教师生涯,溪下留给他的山区记忆,或许会让他倍加珍惜当下的环境:“我现在是重点班的班主任,很多教学经验,就来自溪下的这三年。”

  “人往低处走”的尴尬

  溪下乡除了溪下学校,还有一所金盾学校,两所学校相隔10余公里。与溪下不同的是,金盾还有一所幼儿园,幼儿园里有20多个孩子。

  除此之外,两所学校差别不大,都是九年一贯制。学校规模相仿,近170个学生,师资力量也接近,目前的编制都还空缺。两所学校住校生都达70%以上,留守儿童也超过70%。

  校长刘森林是当地人,对学校所在地的情形最为了解。他介绍,溪下外出人口多,这是永嘉、也是温州山区的共性,这样就带来留守孩子多、住校生多的问题,破解这道难题,师资力量尤为关键。姑且不说教学水平的优劣,仅仅有足够的老师看护孩子,对那些远在他乡创业打拼的父母,就是最大的安慰。

  但由于地处偏远,这个暴露最为明显的难点,解决起来的难度也最大。

  溪下和金盾的老师本来就不充裕,这些年每年还会出现程度不一的流失。比如溪下学校平均下来,一年大概有四五个老师离开,进来的则相对较少。金中顶告诉记者,这种“人往低处走”的尴尬,在他执教溪下学校至今的26年里,早已经见怪不怪。而这样的流动,造成了边远山区学校老师年龄结构的两极分化:“要么是临近退休的走不了,要么是刚出校门的没资格走。那些相对优秀的教师,很难待得住或者说待得久。”在一些学校,就出现了1959年和1995年出生的老师同时任教的现象。

  “教学质量的优劣,是教师能否‘出去’的资本,这样一来,好的教师考虑走,没有机会离开的,渐渐将积极性磨为惰性。”刘森林坦言,原先通过电脑摇号的“抓阄”,还有可能让一些相对优秀的教师进入到溪下这样的山区,现在回归排序的抉择,绝大多数老师会把目光盯牢平原地带。

  除了正常调动,公办教师允许到民办学校任教的政策出台,以及二胎放开后生育高峰的到来,都给山区教师的流失造成影响。

  为解决溪下存在的难题,当地采取了一些办法,比如设置特岗津贴,将溪下划定为最为偏远的一类学校给予老师补助,但吸引力不大;在山区学校招募临时工,除财政资助的2000元基本工资外,学校每月再拿出1000元办公经费作为补贴,但这个收入,最终也留不住人。

  政策的“软硬兼施”

  去年10月,一份针对山区教师的《永嘉县乡村教师支持计划(2017-2020年)实施细则》出台。这个《细则》,是根据国家、省市精神,再结合永嘉实际编制的。

  《细则》涉及诸多内容,但项项是“干货”。

  比如,组织实施乡村教师招聘专项计划,通过出台优惠政策,吸引优秀人才从事乡村教育;鼓励支持特级教师、名师、高级职称教师到乡村学校支教讲学,每人每年给予相应的工作经费;乡镇及以下学校在编在岗教师(含支教教师),一律纳入乡镇工作补贴实施范围,将符合条件的农村学校教职工住房,纳入当地住房保障范围;乡村教师与当地公务员享受同等医疗待遇,在乡村学校从教10周年(含)以上的教师,其子女接受义务教育由县教育局统筹安排。

  除了这些优惠机制,乡村教师还享受职称(职务)评聘的倾斜、教师培养培训的倾斜、各类涉及教师评选表彰活动的倾斜……

  永嘉县教育局副局长余承宽告诉记者,永嘉对乡村教师队伍的建设极为重视,在福利待遇的提高、培育制度的健全、快速成长通道的建立之外,还采取定期交流、跨校竞聘、学区(中心校)一体化管理、学校联盟、对口支援、乡镇中心学校教师走教等多种途径和方式,引导优秀校长和骨干教师向乡村学校流动。但余承宽也认为,由于山区自身条件的局限,不可避免会出现师资、尤其是优秀师资不足的问题,该《细则》的后续效应如何,还有待进一步检验。

  “破解山区诸多教育难题,奖励是一个方面,行政干预同样是必要的。”溪下一位乡干部告诉记者,现在的制度设计,以鼓励、引导为主,很难激发教师支持山区的职业理想。如果在制度中明确,教师对乡村教育的贡献度将作为职称、职务评定和评优的一项内容,那么,乡村教师队伍整体素质的提升,就会变得事半功倍。

  也有业内人士认为,除了这些政策的辅助之外,山区的校网优化,也应该是一条路径。总之,乡村师资力量的培育完善,是一个体系,任何单一的努力,要取得理想的成效,都是有难度的。

  乡村教育正引发越来越广泛的关注,相信有政府和各界的支持,乡村教育的未来,将值得期待。溪下,也不会成为“困局”而难以突围!

  离开溪下学校,正是孩子们晚自习的时间。身后教室里的璀璨灯光,必将会照亮这些孩子未来的方向!

  来源:温州日报

  记者:陆剑于 王丹容

  报道组:李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