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乌岩岭的植物“上户口” 他在泰顺干了件破天荒的事情

浙江新闻客户端2021-06-04 08:05

  一副黑框眼镜,遮不住脸上的疲惫。在浙江乌岩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双坑口保护站,记者见到1985年出生的副站长刘西时,他刚参加过在泰顺召开的2021年浙江省植物分类与生物多样性保护高级研讨班。与去年记者采访他时相比,明显黑了,也瘦了。

  “来的都是省内顶级的分类学专家,手把手教学,多难得的学习机会!”在他眼里,植物的事儿比啥都重要。经刘西团队的努力,乌岩岭的植物破天荒有了专属户口——植物数据库,目前已经认证了1750种。他和团队还在乌岩岭发现了3个植物新种:浙南木犀、泰顺皿果草和浙闽龙头草,还有十几个之前省内未被发现的新记录植物种。让有着“天然生物基因库”之称的乌岩岭,样貌愈加清晰。

  乌岩岭。乌岩岭管理中心 供图

  拍20万张照片

  建500G数据库

  “为什么要给植物‘上户口’?”记者开门见山。

  “还能有啥,就是喜欢!就像有的人喜欢跑步,有的人喜欢爬山。”面对提问,刘西回答得直接干脆,就像他对植物的热爱,都直接倾注到给他们拍摄照片、记录生长的行动上。

  2013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后,刘西作为人才被引进到乌岩岭保护区管理中心工作。望着满山的翠绿,刘西觉得,他和乌岩岭之间,不应该只是工作对象的关系。

  “乌岩岭可是一个‘生物王国’,这里有多少植物,没人说得清,何不做一个植物统计呢?”这个想法一冒出,刘西就开始拍照登记这些植物开花结果的时间、分布的地点和数量,美其名曰“上户口”。

  可做着做着,他急了。“每天从县城赶到乌岩岭,来回耽误时间不说,要是山里出现个新奇物种,等我从城里赶过去早没了。”2017年,刘西索性申请到乌岩岭保护区管理中心双坑口保护站工作,住到山里。

  在刘西的办公室,我们看到了他的宝贝——20多万张照片、500多个G的植物数据库。轻点鼠标,数个文件连排显示,按照“abcd”字母划分,每个文件从科到种,再到具体的植物名以及发现地,都记录得清清楚楚。

  “我也不是天生就会认植物的。”刘西说,最初上山,满眼都是问号,刚开始只拍带花和果的植物,拍1天植物要花3天到5天整理,因为每一种植物都要花时间查证。“现在就大不同了!”确实,对现在的刘西来说,要想在山上找出几个不认识的,还真有点难度。他镜头下的植物身份证也越发清晰——不光要有植物的关键特征,还要留下它们生长周期的“倩影”。

  “没想到,这条路会越走越宽。”刘西说,给植物“上户口”只是自己“异想天开”的主意,没想到真把植物数据库建起来了。接下来他所在的乌岩岭植物团队还计划做《乌岩岭植物图鉴》和《泰顺植物志》。

  刘西给记者展示他的植物数据库。共享联盟泰顺站 林港 摄

  以植物为媒

  成分享达人

  “有没有浙南木犀的照片?”“接收吧!”

  在刘西的社交软件上,经常能看到这样的对话。前不久,泰顺做生物多样性科普活动,需要植物照片,刘西二话不说,恨不得拿出家底。在共享植物资源这件事上,刘西格外积极。

  “搞科研的人要相互支持,才能走得更远。乌岩岭是我们小部分人在做,但放眼温州和全省,是有一支强大队伍在做这件事。”5月2日,刘西在微信朋友圈打下这样一段话:“一直怀疑这个种的存在,乌岩岭综合科考队竟然发现了。”他所说的“宝贝”就是单叶厚唇兰。一直以来,刘西都在苦苦寻找,温州植物志上记载泰顺有分布,资料信息来源于本地的草药摊。“这个工作就是这样,捕风捉影不行,必须眼见为实。”刘西说。

  没想到,这样一个难找的宝贝,乌岩岭综合科考队的一位专家一眼就发现了。让刘西惊叹的是,单叶厚唇兰的位置在一处峭壁,没有多年的科考调研经验是发现不了的。“眼真尖!”至今,刘西还对这位专家赞不绝口。不过,发现植物的兴奋远没有这件事本身带给他的影响大,这让他更加意识到,搞科研不是一个人的事,也因此,但凡在山里碰到没见过的植物,他会习惯性地发给自己植物圈的朋友,一起交流探讨。

  这也不难理解,2021世界青年科学家峰会生物多样性保护论坛期间,面对媒体的采访邀约,刘西连连摆手。“孰轻孰重,我还是分得清的!”于是,每天带着专家上山认识植物,脸晒得更黑了,人也瘦了,他却觉得自己赚大了。因为大方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,省内的植物专家几乎都知道,乌岩岭有这样一个认真的人。“平时天天往山上跑,把自己搞得一点力气都不剩。看到专家来,他更要抓住机会学习了。”保护站站长蓝道远知道刘西的这股劲。

  整日与植物打交道,交际圈是否会变小?面对记者的“操心”,刘西先是不解,随后头一扬,“不会。植物就是媒介,我的朋友圈里有许多全省各地的植物专家!”

  刘西在大棚观察山豆根。林港 摄

  坚持挖“宝贝”

  一辈子不停

  “大棚去看过没?”一有人来,刘西总会乐呵呵地带他们去看植物大棚,这是他在做的另外一件“大事”。

  乌岩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地势广阔,总面积28.3万亩,生物资源非常丰富,其中,世界珍稀濒危鸟类、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黄腹角雉就栖息于此。

  “光上户口还不行,得让这些濒危植物‘家丁兴旺’!”说干就干,2018年刘西在海拔1000米的地方建了一个400多平方米的珍稀植物繁育大棚——开始收集乌岩岭濒危植物种质资源并进行人工繁育,等时机合适了再移植到野外,增加濒危物种的种群密度。

  “都是宝贝!这个山豆根,去年大丰收,母株今年孕育出来的小苗有200多棵。”“这个蛛网萼,叶子纹路就像蜘蛛网”……做这个工作,要能和时间做朋友。刘西指着高约30厘米的山豆根说,5年时间长成这样已经不容易,如果是野外,生长会更慢。自从有了这个植物大棚,刘西上山更勤了,隔三差五就要给植物们松松土,除除草,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。

  植物生长自有其规律,为何要自找苦吃呢?刘西不以为然,“一株野外的水稻,在杂交水稻产生之前,或许谁也看不到它身上的价值。生物多样性的意义也是如此,就像我大棚里的濒危植物,说不定几年后就能为一些癌症提供药物资源。它的价值不是当下立马能看到的,所以眼光一定要放长远。”

  工作多年,在刘西眼里,乌岩岭却越发神秘了。“如果能轮岗位,研究完双坑口保护站的植物,我还想做动物研究,再或者去其他保护站研究,这个工作啊,一辈子都做不完。”

  刘西的到来,让乌岩岭的植物脉络清晰了。扎根乌岩岭30年,在保护站负责资源管护的吴叶永,过去主要维护山林消防安全、疫源疫病安全,现在时不时跟着刘西上山认植物。“越学习越觉得,大山里都是宝贝。”他说。

  与此同时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生物多样性的重要,到乌岩岭开展科普知识展览,做生物多样性研学活动。大山,正成为最好的课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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